林清玄说:他这一生最想拥有四颗心:以清净心看世界,以欢喜心过生活,以平常心生情味,以柔软心除挂碍。初见这句话时,我并不了解其中的深意,而当我渐渐成长,走在人生的旅途中,我碰到了苏东坡,是他告诉了我答案。
以欢喜心过生活
我在成都读东坡。“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苏轼一生意气风发,豪情万丈。走在川渝小城的大街小巷,我仿佛能看到他当年的模样——或执一狼毫临案挥洒,成就绝世之作,镌刻山河,撼动寰宇;或一蓑烟雨俯瞰世事,任凭海浪般的思绪四处飞扬,才情流转如同旭日喷薄;或孤独立在高山之巅,足下江水滔滔,微风吹拂,衣袂飘飘,恣意抒发坦荡的胸怀。这大气豪迈之情,在历史的长河里挥洒,在这世间沉浮。谈笑间,是“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豪迈不羁;观人世,是“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的旷达胸襟。快意时大口喝酒,失意时大口吃肉,走入人间烟火里,我明白,所谓欢喜,是尽情挥洒自我,满怀激情,热爱万物,更热爱生命。
以清净心看世界
我在厦门看东坡。失意的仕途、坎坷的人生,是苏东坡一生的写照。一件乌台诗案,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从此开始了人生数不尽的颠沛流离与坎坷磨难。“似花还似非花,2也无人惜从教坠......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在黄州的第二年,苏轼触景生情,写下了这首词。杨花点点、离情依依,又何尝不是说他自己?他悲痛社会阴暗无情,悲痛世人冷漠愚昧,悲痛自己空守满腹才华。眼中流泪,心已成灰。仕途上屡屡受挫,徘徊于升迁贬谪中,重重桎梏,成就了他旷达、乐观的心境,百般磨难之后是凤凰涅槃。去曾厝垵的烟雨里,去鼓浪屿的童话里,我明白,所谓清净,是看淡世俗,尽人事而听天命,无论历经多少磨难,都能秉持衷心,豁达淡然。
以平常心生情味
我在丽江看东坡。苏轼在官场上屡遭贬斥、常处逆境,源自他的本真、刚直、不妥协——一颗难能可贵的赤子之心。因为不因群疑而阻独见,苏轼被越贬越远,到达蛮貃之邦、瘴疠之地,但他早已看开,只用“寂寂东坡一病翁,白须萧散满霜风。小儿误喜朱颜在,一笑那知是酒红”的轻蔑和嬉笑来迎接这一切。在无边无垠的江面上、在清风徐徐的山野间,远离喧嚣,他发出“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喟叹,向来萧瑟之处,在他看来不如“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他以开阔宽广、乐观旷达的心胸和俯仰万世的哲思,来克制内心深处对自己命途多舛、仕途失意、人生变迁的感伤。这便豁然开朗——“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一瞬;自其不变者观之,则万物与我皆无尽也!”之后,他的内心清澈澄明,青山绿水还在,清风明月仍存,所有的不幸与失意,与天地相比,不过是一缕清尘、一丝微风。他开始看轻世事,宠辱不惊,因为他心中自有天地。终其一生,苏轼都是笑对苦难,不愧3本心。临终前作:“身似不系之舟,心如已灰之木。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攀登上玉龙雪山之巅,俯瞰天地之渺小;泛舟在泸沽湖,碧水蓝天,随意撷一朵水性杨花、捧一捧湖水,刹那间明白,所谓平常,是怀情于山水,是看清了生活的真相,却依然热爱生活。
以柔软心除挂碍
我在南京读东坡。“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这是他给予亡妻的深爱与柔情;“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是他给予亲人的思念与祝愿;“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这是他给予多舛命运的淡然与泰然。苏轼是个多情之人、真情之人、深情之人,却又不失那介于感伤与从容之间的情怀和理性。有人说苏轼的一生当用悲喜二字,得之,失之。金陵古都的泊秦淮见证了多少别离与遗憾,于是我明白,所谓柔软,是怀情于万物,拿得起,却也放得下。东坡已逝,但他心灵的喜悦、思想的快乐是我私藏的宝藏。林语堂说,苏东坡是秉性难改的乐天派,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家,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是饮酒成瘾者,是心肠慈悲的法官,是政治上的坚持己见者,是生性诙谐爱开玩笑的人......我说,苏东坡是亲切而值得敬佩的人,是让人一想起就如沐春风的人。形容一个人莫过于一个“好”字,在我心里苏东坡已是最好。
我在淄博看东坡,失意时不灰心,得意时不忘形。陌生的城市里,我并不孤单,因为一路有佳人相伴。人生是一场4心的修行,这一程我有幸与东坡相遇,给予我无限的动力与能量,从此,再不惧夜色里无助的眼泪与孤独前行的背影。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这大抵是苏轼的一生了。千古名家,所著诗词歌赋辉煌瑰丽;人生行客,潇洒走出逍遥旷达的一生。又一载春秋,这有千山万水阻隔的旅途中,吾亦是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