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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我闽南 —— 古厝檐角的秋
三明学院文化传播学院 林茜2022-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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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沙哑了会说话的眼睛,只流下了一些无言的无奈。

闽南人的秋天,往往是用夏季末尾的台风大作、暴雨如注换来的。那是风暴不气馁于雷电之磅礴的壮美时刻,将地面的一切卷离、盘旋,愿与雷公试比高。雨幕厚重,像是夏日沉沉的帷幕;风雷轰隆,是大自然四下鸣起的掌声——是天气状况的更迭,也是与亚热带夏日这场盛大的金属脉冲音乐节告别。声浪渐息,云涌雾绕。远山处还有几声意犹未尽的闷雷,离别的气氛里总会有几声呜咽的。从今往后,天空便会更高几许了。雨后的世界明朗透亮,仰头是澄澈,是蔚蓝的颜色。一天前翻腾的澎湃销声匿迹,房檐处的水滴已是最起眼的余音。四下里安稳静谧,就像从来没有经历过磨难一样。于是秋天对我来说,多了几许历尽千帆的厚重感。


兴许因为夏天走得轰轰烈烈,秋季才显得这般温柔缠绵。也就有了另外一说——秋天是重重叠叠的心心念念。虽然暑尽秋来是年复一年的自然轨迹,但我比自然多了一些记忆与感情。因此那一年年的秋天里,我都有不一样的风景能够欣赏,心都会有不同的寄托之处。


外婆家的田边曾有个小蘑菇头倒腾着废弃瓷碗里的泥巴,拈几片叶子掺一捧清水,偶尔惊奇地发现墙根底下有红土也拿来“调料”,抓了根木棍就埋头苦捣,学着秋日宴的大厨添油加醋的模样,发明着独家“秘制酱汁”。秋天偶尔会有过于温暖的下午,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汗湿的鼻子上亮晶晶一片。那是小舅舅相机里四岁的我,带着对吃的向往,融于灿灿太阳光辉里享受“掌勺”的快乐。下一张是仰头望向了…树上的柿子。黄澄澄,圆滚滚。色泽带来的暖意又是甜丝丝的,水灵灵的眸子里仍是明澈的单纯欢喜。依然是对美味的强烈念想呢。还能看见挎着菜篮子里满满收获的外婆牵着我走回屋里。那是我最为喜欢的一张照片,它是片刻中的岁月悠长,带着外婆掌心的暖意,和她把我脸颊的碎发拨到耳后擦掉我蹭到脸上的柿子汁时笑意盈盈的无奈。它让我能记得生活的温度,记得秋天不止稻田金黄和瓜果飘香,而还有藏匿在外婆银丝里闪耀的阳光,散落在田间的外婆式传说,以及她剥过的、最甜的秋柿。那时我很小,我认为我拥有着闪闪发光的世间美好。我想念着那年的柿子和我的梦乡,无论哪者,都是圆满又香甜的吧。



作为乡邻聚会的秋日宴在晚上举行,若日子赶巧,还能同庆中秋。天公作美的话,桌子便会设在堂前空地、天井腹中,这些能够被月光惠及的地方也都会有博饼用的陶瓷大碗。叮叮当当是清脆得响亮,为博得状元而摩拳擦掌、人声鼎沸。充满了人文温情的博饼从不会让人失望地空手而归,一秀也可以热热闹闹地拿到相应的奖品,大喊交了好运。这样的日子,特色加餐会是龙涓大饼——豆沙甜腻,坚果油香。这是乡人的月饼,是餐桌上一轮轮特别的故乡之月,是我们独有的传统情结。古厝檐角是飞燕翅形,不知会不会挂住年年中秋夜的宴席上的阵阵笑声,勾连着在外奔波未归游子的乡愁细丝,因着两头对彼此的思念而绷得发紧,夜里平地而起的凉风将其吹得嗡嗡作响,颤在人心头。我那时虽已长大一些,但并不明白这样闹哄哄的聚会是为了缓解思亲忧愁。许是因为自己还未到经历这番苦闷的年纪吧。从而读诗也只会浮于表面地向往夜月的冷艳,最后揣着这种不成熟的情怀爬上天台,坐在瓦砾房顶尝试性地掬一把如水秋月。“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秋夜是微凉,至死不渝的诗人浪漫可是炽热的。我向往着那份情怀,却懵懂于从字眼里参透泪眼,只能使劲儿仰头盯着柔和的月光,以为那儿真有故人的面庞值得期待。



微风沙哑了会说话的眼睛,只流下了一些无言的无奈。十一岁在房顶喃喃着律诗的小少年以为自己是让秋风迷了眼睛,抹掉眼角些许的湿润又用力睁眼留住心爱的秋月。蒙眬中只剩耀眼的白光了,愈发亮堂。她微微有些愣神了,视野也逐渐清晰。一瞧,竟已是个在台灯下醒来的十九岁女青年。是,那是我。过着第一个不在家乡的中秋节,翻看着一些老照片。时隔多年,我的梦境依然是圆满的,至少走过了那些一往情深的时刻。笔下的文字不如诗言,嘀嗒在本子上的斑驳却清晰可见。所谓的亲身体验,所谓的参透诗面,大抵都发生在这一刻了吧。

秋天,是重重叠叠的思念。



[通讯员:林丽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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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沙哑了会说话的眼睛,只流下了一些无言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