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电机学院:穿过你的世界、我的中国丨大学生网络文化节优秀作品
上海电机学院 吴倩2025-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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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过整个改革的旧年代,外婆的一针一线绣出了我们特色的民族血脉,永远在阔阔天地中飞舞盘旋,大山深处云雾缭绕是我梦中的异乡,山路弯弯绕绕诉说着羌族小小村寨几十年来的风雨变迁。 我与羌寨的故事,从羌绣开始:走过破旧的村落,它将我硌得生疼;攀上泥泞的山路,它保护我免遭风雨的侵袭;走过崭新的索道与吊桥,它将深厚的血脉温情与民族传统诉诸于细密厚实的针脚,一步一步包裹住我成长的隐痛,又见证着整个村落前进的轨迹。 从一代青年的成长视角,参与“我们这十年”:道路日益平直开阔,生活越发温暖富足,茫茫雪原中春水初融,少数民族建设与乡村振兴成为小小羌寨的主旋律,当针线撇捺勾花被搬上团团锦扇于集市间叫卖,当我走出大山,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去聆听我们的故事。凄风苦雨的岁月里,粗硬的针线条是羌族人翻越山头的底气,在昂扬奋进的新时代,绚丽的色彩和庄重的图案,亦无声刻画出羌族人的整体群像,让世界听见了我们的声音。

穿过你的世界、我的中国

小时候,针线活是一幅“家和万事兴”的绣图,母亲将她的作品挂在客厅墙上,日夜守护我们的小家;长大后,针线活是姐姐们围坐在一起,将娴熟的技法挥舞于指尖,明快素雅的图纹,宛若五彩霓虹,点缀在我们的鞋垫和衣领袖口上。

我问母亲,为什么姐姐们的绣工都那么好?

母亲笑着摇头,说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工艺,和我们的血脉相承,绣好一幅花样,是我们几乎与生俱来的天赋,这叫“羌绣”,而我们,是羌族人。

但我是不善绣功的,那根细小的针头总是跟我犯冲,上下穿飞之间,把母亲开的好头搅得乱七八糟,我也因祸得福,总是收到长辈们无可奈何的“馈赠”。第一次穿上二娘为我做的云云鞋,我的脚像躺上一只小船一样晃荡,两端微微翘起,有杜鹃花印在鞋头,鞋底又厚又硬,我走几步就喊疼,粗硬的触感让我浑身不自在,每一次抬起弯曲都费力气,我不喜欢,穿两次就搁置在角落里,母亲总说我娇气。后来啊,外婆为我做了一身全套的衣裳,大片的藏蓝色仿若海深深,黑与白的祥云穿插腾空在领口,一条宽宽的腰带却五彩斑斓,花团锦簇横纵其间,然而却一样的粗硬,把瘦小的我硌得生疼,我跟母亲抱怨,外婆的手艺不好。母亲却说,在这里,人人的云云鞋底都一样硬,人人的花围腰都一样宽,越硬越宽才越好,说明线头越紧实,越能抵御砂石泥土的摩擦,而外婆一针一线的这份心血,更不容我有半分拒绝。

我不理解,我也不喜欢羌寨,我喜欢外面的世界。每隔几年都要回外婆家一趟,母亲每每总是兴奋地睡不着觉,但对我而言,遥远的羌寨意味着黝黑的隧道,起伏的山路,绵延不绝的雾气阻碍了交通与城市,坎坷的泥土路段会弄脏我的帆布鞋。饭桌上是吃不完的腊肉,父亲脸上总带着酒醉的红晕,二叔将手搭在我的肩头吹牛,回忆起儿时带我上山打猎,他躲避一只黑熊的惊险刺激,而我如何胆怯,逗得他哈哈大笑。我不理解,为什么母亲和我都叫做“双华”,为什么走在通向山顶的陡坡路上,素不相识的街坊们总是热情地打招呼。山路越往里走越冷,哥哥脱下他的外套替我搭上,同样的藏蓝色淹没了我。我第一次仔细观察这身衣裳,细密厚实的针线层层叠叠包裹住每个容易受风透凉的角落,挑花精致,纳花大气,五彩霓虹的绚丽在夜晚的山间那样好看,粗硬的布料替我挡住了寒风的侵袭,我躲在这片藏蓝色的海洋里,格外安心温暖。

我于是一次又一次在山头山脚来往,每每总要披上那件厚实的刺绣外套,随着年岁的增长,我终于不再娇气,而我的羌寨也逐渐变了模样:泥泞山路被翻修平整,雾气连绵被修建成了景点,精致的木筏栈道横越过崎岖的溪流,进山旅游的车辆越来越多,外婆家中的菜色越来越丰盛,大家的脸上,更多的是笑容。那时的我尚不懂得这叫“乡村建设”,更不懂得户口本上一个小小的“羌”字,国家年年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去扶持。这份扶持,更是守护,我因为娇气而错过了习得一身好绣功的机会,却有更多人比我更加懂得这份血脉难得的珍贵。

外婆去世那年,她仍然在绣。最后一次见她,她已经认不出我了,迷迷糊糊地问我是谁。她记不住答案,却觉得我格外亲切,她将新绣的鞋垫一股脑全塞进我的手心,我摊开,针线依旧细密而紧实,外婆已经走不动了,却还有力气将针头穿过粗硬的鞋垫,为我绣上一朵又一朵祥云与杜鹃。上山头祭祀外婆的那天,下了大雨,我换上了那双云云鞋,随哥哥姐姐们一起,踩着石块向上攀爬,踩在厚厚的鞋底鞋垫上,我丝毫感受不到石块摩擦脚底带来的疼痛,雨水浸透了我的裤腿,却很少将我的鞋面打湿,那粗糙的纹理竟然能翻过雨水冲刷下的道道山路,鞋头尖尖,像一只带我乘风破浪的小船。我这才懂得,为何羌族绣法那样精巧艳丽,却诉诸于粗硬的布料,为何一针一线力求细密紧实,是为了抵御山路与风雨的侵蚀,我们羌族人,历来是在坎坷的山路中行走的,我也才懂得,为何外婆和母亲总爱为我织布缝衣,是因为做羌绣的本意,是谋生而并非商用,是为了让能翻山越岭的家人朋友,能有一份不透风雨的底气。我终于理解,我爱羌绣,爱这方小小的村寨,长辈们用代代相传的绣技,绘制出黑白藏蓝的庄重大气,也用祥云与杜鹃的艳丽,诉说着独属于少数民族的热情与活力,而世世代代的羌族人民,也因着这份不惧风雨困顿的民族底色,挺直了同为中华儿女的脊梁。

穿着这双云云鞋,我再回羌寨,短短几年,已经是一片翻天覆地的景象了:二叔带我看政府为他们建的新房,我们走上了平整宽敞的大路,踩着瓷砖铺就的阶梯,他们的房间窗几明亮,临山抱水,热水与网络早已修缮完毕,快递站也在建设当中,站在楼顶往更深处眺望,家家户户已经装起明灯,炉火正旺。门头处一面高大的瓦墙,用大片水彩涂画着高山、祥云、杜鹃、方方正正的羌族汉字终于有更多人愿意读懂,我们口耳相传、我曾经觉得无比晦涩的羌族语言,如今已经是民族特色的证明。羌绣被搬上市集,走上电视,翻飞的图案被重新誊写在柔软的丝绢上,从前不敢奢望的已成了现实,这个一笔一划“羌”字,顺着弯弯绕绕的五彩丝线,蔓延出道道平整宽敞的水泥路,走出了小小的村庄。

穿过我的世界,埋头绣花的外婆已不在,二叔和父亲酒过三巡时,真真切切地开始感谢国家和党建,让更多像外婆一般的绣娘有了读书认字的机会。在大山中成长的少数民族更深知,走出大山谈何容易,条条栈道的背后,有一个永远强大的后盾力量,那是我的民族,我的国家。它通过梦想矫正了固步自封的落后惰性,通过实打实的探索与坚持,规划出无数个小乡村辉煌的蓝图,通过一桩桩看似细微却落到实处的改革开拓了贫苦民族创新的新动能,从中央到地方,从群众到个人,通过履行党建的职责,走过了凄风苦雨的旧年代,创造了崭新宏伟的新时代。

今天,我要谈的不止是羌绣、不止是羌族,美丽的维吾尔姑娘仍然在水边歌舞婀娜、壮族小伙唱起山歌牵着我的手、苗族阿娘为我戴上华美的银冠、我们早已经不再骑马上学了——有无数像我一样的少数同胞,走出小家,流淌到来自五湖四海的血脉中来,特色的家乡传统让我们紧密相连,多元包容的文化又将我们收纳其中,我们在这里接受新教育,书写家乡情,谱写中国梦,也许这正是这数十年党建的意义所在。

那一根针线,在外婆的指尖缠绕,牵连起无数个小小的村寨,也深深扎根于我们的血脉。亲爱的朋友,穿过我的世界,这是你的中国,属于我们的时代。




[指导教师:叶尔森·达吾来提汗]
[责任编辑:张振香]
跨越过整个改革的旧年代,外婆的一针一线绣出了我们特色的民族血脉,永远在阔阔天地中飞舞盘旋,大山深处云雾缭绕是我梦中的异乡,山路弯弯绕绕诉说着羌族小小村寨几十年来的风雨变迁。 我与羌寨的故事,从羌绣开始:走过破旧的村落,它将我硌得生疼;攀上泥泞的山路,它保护我免遭风雨的侵袭;走过崭新的索道与吊桥,它将深厚的血脉温情与民族传统诉诸于细密厚实的针脚,一步一步包裹住我成长的隐痛,又见证着整个村落前进的轨迹。 从一代青年的成长视角,参与“我们这十年”:道路日益平直开阔,生活越发温暖富足,茫茫雪原中春水初融,少数民族建设与乡村振兴成为小小羌寨的主旋律,当针线撇捺勾花被搬上团团锦扇于集市间叫卖,当我走出大山,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去聆听我们的故事。凄风苦雨的岁月里,粗硬的针线条是羌族人翻越山头的底气,在昂扬奋进的新时代,绚丽的色彩和庄重的图案,亦无声刻画出羌族人的整体群像,让世界听见了我们的声音。